在好客山庄的门口,我见到醉醺醺的田钢。田钢一见到我就踢了我一脚。
“怎么才过来?你死哪去了?”他当着朋友们的面大声斥责我,“我是不是最近给你好脸了?你给我等着,回去后我扒掉你一层皮。”
我没敢做出解释,要是说我差点给一个男孩撞了,他更要生气,没准立即把我打一顿。
他骂骂咧咧地坐进车里,催促我赶紧送他到金海湾洗浴中心。
往市区开的时候,我感到特别沮丧。这种颓废而没有尊严的生活,难道要持续一辈子吗?我想到了裴娜对我说的话,学门手艺,找份工作,忽然间心里一动。
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也到了换一种存在方式的时候了。
在将田钢送到金海湾洗浴中心后,我直接开车去了田钢家里。
走到房门口,还是那两个塑料凳,其中一个塑料袋上坐着二傻,正叼着烟用手机玩斗地主。感应灯洒下暗黄的光芒,遍地烟头,满走廊烟雾缭绕。
“家骏你怎么来啦?”二傻见到我很是意外。
“哦,钢哥让我替你的班。”
“不是小吴来替我吗?”
“小吴临时有事,让我来替你。”
“太好了,要是小吴肯定不会这么早来的,那就交给你啦。”二傻向来信任我。
二傻走出楼道后,我敲了敲房门。
“什么事?”裴娜在门里没好气地问。
“嫂子,我是家骏。”我小声说。
防盗门立即打开了,裴娜的头探出来,“家骏,田钢安排你看着我吗?”
“没有,我把看你的人骗走了。你还去深圳吗?要是去的话赶紧走。”
“那你呢?你不怕田钢收拾你?”
“我也走,我去外地找我的一个朋友。”
她的目光十分坚定,“走,我这就去拿证件和钱,再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很快。”
十分钟后,她拎着一个行李箱出来。我们俩打车来到火车站。他去深圳,我去甫阳。
手机卡被我给扔了,一来是避免被田钢他们骚扰,二来是田钢神通广大,担心他定位我的行踪。我是个孤儿,平时跟我联系的只是田钢他们那些人,既然决定要抛弃他们,那么这张手机卡对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到达烟石村时,已是午夜时分,村庄不见灯光,一片死寂,简直像个坟场。因为是偏僻的农村,找到邹森的爷爷家费掉我好些时间。
“你怎么来啦?”邹森打开院门,满脸意外地看着我。
“给你个惊喜。”我故作轻松地笑着。
“哪有这样的惊喜,这分明是惊吓啊。”
我跟着邹森走进院子,走进房间。
房间里灯光明亮,炕上零乱地堆着被褥和衣物,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笔记本显示屏上是网游的画面,南侧的窗台下面堆着一些纸箱,有成箱的方便面,有成箱的可乐,还有一个黑色的旅行箱。
“快请坐。”他热情地招待我。
我看着他的脸,忽然一阵恍惚。我们俩长得太像了,难怪他当时在网上看到我的照片后,开玩笑说我们俩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变卦了?”他好奇地问我。
我坐在炕上说:“我认真考虑了你的话,担心以后再没机会见你,确实挺遗憾的,所以就来找你了。”
“你要是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去接你,或者准备些好吃的。”
“故意没提前告诉你,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吓嘛。”
他哈哈大笑起来,很是高兴。
他烧了热水,泡了两碗泡面,拿出一些香肠、卤蛋、鸡爪等袋装食物,还有罐装的啤酒和可乐。我们俩坐在炕上边吃边聊,聊到后半夜,精疲力竭了,躺倒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时,邹森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醒啦?”邹森看我一眼,“一会儿带你去市里玩儿。”
我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有种逃犯般的动荡心理,有些不愿意出门,便拒绝了他的提议,说:“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累,而且外面会很热,像这样待在村里也挺好,凉快,清静,安逸,相当于在度假村里度假了。”
“那好吧。”他傻里傻气地笑。
我爬起来,到厨房里弄了盆水洗漱,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坐在邹森身后看他玩游戏。
“早饭吃什么?”我点了根烟问。
“所有吃的都在屋里,自己选吧。”
“也没什么可吃的啊,只能是泡面和香肠了。”
“还有几个蛋黄派。”
“未来几天不会顿顿都要吃这些玩意吧?”
“不然呢?”他对着电脑快速点击鼠标,“这里多少年不住人,柴米油盐都没有。”
我看了会儿邹森玩游戏,觉得无聊,见窗外太阳已经升高,而肚子里开始咕噜噜响,便起身去烧水。泡了两碗泡面后,和邹森一起吃泡面。
“真羡慕你能上大学。”想到我和邹森的未来,一个是前途迷茫,一个是大学生,不由得很是感慨,“其实我一直有大学情结,小时候学习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的一系列变故,也会按部就班地读高中,然后上大学。”
“现在大学扩招,只要参加高考就能有大学读,上大学不算什么。你看我,学习就很差,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看武侠小说,最后还是能读个专科学校。”
听他这么说,我更是为自己没有机会上大学而感到遗憾,“你这种堕落的学生都能上大学,我这种学习好的人却上不了,上哪说理去?”
他又傻里傻气地笑,安慰我说:“上大学其实没那么重要,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就不必说什么建设祖国啊,什么实现梦想啊,之类的话了。我们读专科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毕业后能找份工作嘛。找工作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生活嘛,所以归根结底,就是为了一个钱字。你能挣到大钱,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读专科。”
“你的话倒也没毛病。”我说,脑子里憧憬的则是大学的校园生活。
“老铁,你知道吗?”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音量,“我正在酝酿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