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喜春终于急了,绕出收银台,先是对我说软话,然后对我冷嘲热讽,最后跟我骂骂咧咧,还试图激怒我,想让我打他。当今社会,打人必吃亏,我才不会打他呢。
“小王八羔子,你赢了。”他在挂断第六个催他赶过去的电话后,气急败坏地对我说,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门外停下一辆suv,走下一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戴着墨镜,夹着皮包,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指头粗的金项链。
“春哥,怎么事?”他咋咋呼呼地说,“遇见麻烦啦?”
“啊,我倒是不想找你。”李喜春怨声怨气。
“春哥,关键时候你还得指望我。”他走上台阶,看向我,表示想要通过。
我与他对视一眼,我知道他,但不熟,他是别的区的,我们有过几面之缘。我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条道。他侧身从我身边经过。
他跟李喜春说了些关于还款的时间和利息之类的话,然后打了借条,签了字,用手机给李喜春转了笔钱。
“春哥,你可务必要按时还钱,不然下一个堵在门口的人就是我。”
“放心吧,我这个项目做成了,这点钱还算钱嘛。”
“妥了,等你胜利的消息。”男青年夹着包走出超市。
李喜春操作手机,往我提供的账号上转去一笔钱,“可以了吧?”
我在确定收到款后离开超市。
我回到车里,给田钢发了条微信:“钢哥,李喜春还钱了。”
田钢很快回复:“知道了。”
离开惠民超市后,我去了新世纪网吧,像往常那样玩一款时下流行的网络游戏。邹森上线后,我和他边玩游戏边聊天。
邹森也是个孤儿,甫阳市人。
有一年春节,他父母带他回老家。老家叫烟石村,属于甫阳市,是个典型的东北农村。正月初二晚上,为了跟老姑家的弟弟在一起玩,他选择住在老姑家,而他父母住在爷爷奶奶家。
那天夜里,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煤炉漏烟,导致所有人都煤烟中毒,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夜之间全都死去。他因为住在老姑家,幸免于难。
我和邹森是不久前才在网上偶然认识的。因为都是孤儿,所以都加入了一个叫“天涯孤儿”的***。
那天夜里,他在群里问谁考过驾照,有些关于学车的问题想要请教。他刚参加完高考,想利用这段空闲时间考取驾照。
夜已经深了,没人回复他。我因为不久前考下了驾照,相关事情比较了解,就在群里回复了他。于是我们俩加为好友,聊了很多学车方面的事,后来还一起玩起游戏。
考下驾照后,他很高兴,邀请我去甫阳市找他玩。我没有去,一是对与他见面并没有多大兴趣,二是田钢给我开工资,让我每天给他跑腿,实在有些走不开。
今天他上线后,又向我发出邀请,说:“家骏啊,大学快要开学了,我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你要是再不去找我,可能就没有机会啦。”
“怎么就没机会呢?”我说,“你不再回甫阳市了?”
“我是个孤儿,没有家,在哪都一样,干吗要回来呢?”
“也是。”
他往我的游戏信箱里发了一个地址,“想过来的话就赶紧过来。”
我看那地址,是个农村的地址,村名叫烟石村,就好奇地问他:“你没在市里吗?”
他说:“我住在爷爷家的老房子里呢。”
“不怕鬼吗?”我笑说,“毕竟房子里横死过四个人。”
他满不在乎地说:“即便真有鬼,也是至亲的鬼魂呀,没什么好怕的,何况我是孤魂野鬼,活得没劲,正想见他们呢。”
“胡说八道。”
他笑问:“你和那个发廊小妹怎么样了?追到手了吗?”
“别提了,我决定再不见她了。”
“因为啥呢?”
“一是因为死心了,二是因为太丢脸了。”
“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于是我讲了二傻被黄安奇一拳打晕的事。邹森差点笑死在另一边。
晚上九点钟,田钢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有明显的醉意,让我去好客山庄接他。他跟朋友在那里喝酒,喝了很多,无法开车回来,好客山庄在城外,也无法打到车。
我正和邹森玩游戏到关键时刻,所以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十五分钟后才离开的网吧。
刚坐进车里,田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耐烦地问:“到哪了?”
我不敢跟他撒谎,告诉他说:“哦,在中心街附近。”
他的语气瞬间恶劣起来,“怎么这么慢呢?”
“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手头上有点事,所以耽搁了几分钟。”我慌忙解释。
“有你奶的事!你以为你是谁?你肯定在网吧里玩游戏呢。”他愤怒地骂起来。
“没有。”我急忙否认。
他恶声恶气地骂了我几句,催促道:“赶紧过来接我,然后送我去金海湾洗浴中心,我朋友正在那里等我呢,耽误了我的事,我拧下你的脑袋。”
我开始狠踩油门。
开到南城郊时,又接到田钢的电话:“到哪了?有没有出城呢?”
“还没有。”我慌得额头上直冒汗,“很快就会到的。”
他破口大骂,然后警告我:“五分钟之内如果不能到,我肯定打折你的腿。”
我一下子就懵了,同时感到懊悔,接到电话后应该立即出发的,可是以前他从没这样着急过,我每次到地方后往往还要等待许久,甚至一个小时,毕竟喝多了酒的人很难下餐桌。
出了城后,交通灯变少,车辆也变少,我把油门踩得更狠些。
在开到瓦河大桥时,突然从桥头冲出一个人影。我猛踩住刹车,车轮发出尖叫。我用力撑住方向盘,平复一下惊恐的情绪,慌忙打开车门,看见一个男孩站在车前。男孩显然被吓坏了,瞪着两只不知所措的眼睛看我。
“这大半夜的,你乱跑什么!”见他无事,我跳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缓缓落下去,随即便是火山喷发般的愤怒涌上来。
他只是看着我,不敢说话。
“走吧,以后过马路时小心点。”我回到车上,见他快步离开后,继续朝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