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孤儿院,当然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从道德上讲,它都不能叫这个三个字,取而代之的是 ‘宜庆市儿童福利院’。这算是一种口德,尽管谁都心知肚明,那里面住着的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打记事起,姚雨婷就在那座约莫六千多个平方的‘大院子’里生活了。感谢过早的抛弃,让她没有体会到父母怀抱的温暖,所以也就不会留下想念父母的忧伤。迷迷糊糊中最早的记忆也只是被一个人抱着走路,自己的脑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看着白晃晃的长褂衣服、乌黑的披肩头发和一抖一抖的潮湿地面。
后来稍微大点后她才知道,那是福利院的护工,是照看她们这帮身心还算正常的孤儿的工作人员。姚雨婷这个姓便是跟着一个姓姚的阿姨取的,而雨婷二字也是姚阿姨拿着一堆名字让自己指,最终她的小小十指放在了‘雨婷’二字上面。于是她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喜欢给予自己名字的姚阿姨,所以她们那时候在一间屋子里长大的几个孩子,总是口齿不清的叫她 ‘姚妈妈’
随着自己一天天的长大,姚雨婷有了占有欲,她想要独自占有那个挽着头发一脸慈祥的女人,但福利院的教育让她不得不压制住这种自私的欲望,正如她很期待能把‘姚妈妈’三字的前面那个字去掉一样,她想但又不敢。有时候她也会耍点小聪明,将‘姚’字尽量喊得小声一点,然后拖长音调发出的音就像极了‘要——妈妈’这样她就觉得自己真的有了妈妈了。不过这套方法也被另外的孩子学了去,于是当姚雨婷看见姚妈妈不仅对自己、还会对别人露出那种会心一笑的时候,她的心理就会升起一股哀怨的酸楚感,凭什么自己的妈妈……不!不能这么想,凭什么姚妈妈不能对别的孩子好?她唯一的做法就是不停的表现自己,比别的孩子乖、比别的孩子好学、比别的孩子礼貌、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姚妈妈的关注。
她以为总有一天姚妈妈会带她去真正的家。当然、并不是这个有着铁门、高墙、绿色的草地、蓝色的体育场、白色的大楼的大院子不好,姚雨婷只是想找个一个人不是那多,能够坐在一张桌子肆无忌惮的吃饭——还有个哥哥——然后她会犯点错误,有个叫‘爸爸’的人要惩罚她,而‘妈妈‘会心痛的把自己护住,就像她们去做劳动回馈社会时,看到的那只张开翅膀保护小鸡的母鸡那样;一个不需要表演自己乖巧懂事的地方。
只是姚雨婷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她可以独立的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能够洗衣、洗碗、扫地、能做力所能及的劳动的时候,她也搬去了女孩子的宿舍楼,姚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照看那些只能睡在儿童床的孩子们。接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只要有空闲,姚雨婷会经常去自己小时候呆过的地方,有时候说几句话,有时候就静静的看着她。
“要——妈妈,哥哥长得高吗?”幼儿的姚雨婷问。
“当然高啊!他可是大人咯!”
“要——妈妈,你会带我去家里玩儿吗?”童年的时候姚雨婷帮姚妈妈端木凳的时候问。
“当然会啊!”这个已经上了点岁数的慈祥女人摸着姚雨婷的头,“等你再大点了,姚妈妈就带你去家里玩儿好不好?”
想到这里,现在的姚雨婷嘴角也在往上翘,可见那时的她是有多么的开心。
只是……九岁那年的某一天,上了课回到福利院的姚雨婷去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小屋子,看见了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护工,而她熟悉的姚妈妈却不知道去了那里。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人一而再再而三丢弃的流浪猫,那一夜她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然后坐在窗台的姚雨婷感到心有点凉,女孩的笑容还未绽放就已凋零,简直像极了她惨淡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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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雨婷十岁的时候都还没有被社会爱心人士看中,与她一起成长的孩子很多都被人领养走了,与她一起留在这间宿舍的是一个有着兔唇和麻子脸的女孩;一个犯了精神病、刚被带往康复中心不久的短发女孩 。
童年的姚雨婷就知道随着年纪的增加,她被社会人士领走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因为那些来领养她们这些孤儿的好心人是没有孩子的,他们带她们离开福利院的目的是当然是为了找一个儿子或女儿,如果他们看你太大或者很丑就不会要你了,为什么呢?因为太大养不家太丑看着闹心。所以童年的姚雨婷以为自己长得丑没人要,但绝不会想到其实是由于自己长得好看而没法离开。
直到之后的某一天,一个老男人摸着她纤细的小腿:‘小宝贝儿你可真漂亮’姚雨婷才明白自己很好看,好看得让他把自己留在了孤儿院。
这个老男人是她的院长大人名叫张平,是一个将头发向后梳得规规矩矩、带着金丝眼镜、穿西装打领带、面色红润的儒雅老男人。从他在台上说话的水平来看,姚雨婷猜想:院长大人应该和校长先生一样是受过名牌大学洗礼过的人。
“所以像他们这样有学识、走在阳光下的人,偶尔躲在阴暗的角落偷窥别人也是有理的咯?可既然是有理的,张院长为什么还要偷窥呢?反正他除了老点,本就符合童年的自己对父亲幻想的一切条件,正大光明的看不好吗?” 想到这里看着一条条滑下玻璃的水流姚雨婷觉得自己好蠢。“这是他的恶趣味啊!像他这样有地位的‘善人’当然并不缺乏观看女人的机会,但看多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选择了小女孩儿,选择了偷窥,他想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梁上君子的危险中,享受那种来之不易、在别人不知不觉间偷了她们最珍贵的宝物;或者是更期待她们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赤裸裸的身体而产生羞耻的感觉。”
这是一种变态的欲望,它就像白粉虱化装成雪白的小飞蛾,拖着它那罪恶的身子悄悄的靠近含苞待放的花朵,然后贪婪的咀嚼着她们的青春直到枯萎为止。
张平偷窥姚雨婷换衣服被发现的时候,小女孩已满九岁,女孩子——尤其是没有父母的女孩子——向来早熟,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她其实多少会懂得一些‘男女有别’班上的同学也会悄悄的讨论谁好看、谁讨厌、谁又会喜欢谁;网络的发达让孩子们过早的对爱情一知半解,姚雨婷那个时候怎么可能分得清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性呢?可怜的她既觉得被异性看是件害羞的事,也对电视上的接吻充满着好奇。
那时的她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那个站在讲台上、戴着金丝眼镜、对着话筒将话说得响亮而漂亮的男人,她喜欢他的成熟、稳重和学识;更喜欢他供给她们这些孩子成长的粮食。不过!如今的姚雨婷看来自己那不叫喜欢,只不过是小孩子对长辈的一种崇敬之情,或者最多不过是渴望得到像父亲一样的关爱,如同她渴望得到姚妈妈的爱一般。然而院长大人却利用孩子对自己最单纯的崇敬,进行窥视、靠近、玩弄、占有、抛弃,他以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她的天真,在青春期到来之前,让小女孩流下了破裂的血。
姚雨婷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张院长偷窥的时候应该是晚上——可能比今晚更黑——那时候她们这间栋楼的女生大部分已被领走,宿舍里就只留下姚芳和姚雪梅(那个兔唇麻脸女生和得了精神分裂症的女生)当时另外两个女生睡着了,刚换下衣服赤身裸体的她就发现窗外的过道上有人,她本能般的用被子遮住身体小声喊了一声‘谁’那人却像鬼一样飘然离去。事后说起姚雪梅也说自己好像看到过,于是三个女生以为闹了鬼怕得要死,后来当姚雨婷知道这是院长在‘查寝室’时她和姚芳也就不怕了,不过姚雪梅疯了。
张平牵着她去车站附近的旅馆时,姚雨婷刚满过十岁。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十月天,小女孩被放在小旅馆房间里的红柜子上站着。张平用手指将金丝眼镜压低,眼睛从镜片的上方看出去,他看着身穿白底蓝花连衣裙的姚雨婷,仿佛是一头猩猩在拿着放大镜欣赏艺术品。
“把鞋脱了。”张平说。
姚雨婷不太明白院长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为什么要脱凉鞋,不过尽管有疑惑她还是照做,于是露出了小巧娇憨的脚丫。
张平突然显得有点激动,脑部的充血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红润,老男人平复了心情。“把裙子脱了。”他命令道。
“这怎么行呢?”当时站在柜子上的姚雨婷想,“老师说过,男生和女人是有区别的,学校和福利院都有男女厕所,女孩子是不能让男生看到不该看的地方的。”
“你怎么还不动?”张平问。
“老师……老师说……”小女孩有点紧张的看着自己的院长,“女孩子是不……能给男生看身体的……”
“我是叔叔,不是男生。”
“可是、可是你是男——
——脱了!”张平一声怒吼。
姚雨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院长发怒。平时的他走在院子里和大家打招呼,他微笑着总是和蔼可亲的,现在他竖起眉毛瞪着自己,脖子上冒起了青筋就像……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院长如此生气,她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脑袋瓜猛地磕在墙上……
如今坐在窗台上的姚雨婷,还能感受到十年前后脑勺传来的疼痛,她不由自主的用手去揉了揉,然后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被禁段落)
多么的悲痛!走到今天的姚雨婷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够自我欺骗般以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待自己的过去。她漠然地看着河对面那个最黑的地方,想起院长大人那张红润的老脸,觉得无论他的肤色还是样子都像极了阴沟里的蛔虫。而她对自己也谈不上恨,只是觉得无知和可笑,因为那时候的她虽然经历了第一次的疼痛、耻辱和恐惧,但后来呢?后来与蛔虫交合她可没有什么不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