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见郑光这么失落过,像是一只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小猫那样,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无助地望着地面,什么也做不了。
没错,郑光是成绩突出、乖巧善良,各方面都很优秀……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啊!
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去拼命抓头,难过伤心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想要流眼泪,他和我们的不同就在于,他太懂事了。
为了不让家人操心,他总是倔强的把所有委屈都藏起来。
其实郑光家里面的条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劲,只是年纪太小,他也不以为意。
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屋、一间存储粮食的套屋、一个厨房,这是郑光家所有可以用来避雨挡风的地方。
郑光有个大自己两岁的姐姐,两人关系特别好,他每天都要和姐姐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而那所谓的床,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叫做床,不过是在装粮食的仓柜上面铺上了褥子而已,因为“床”太高,郑光睡觉的时候脚下经常还要踩一个凳子才能上去。
郑光家几乎是没有什么家具的,就连一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他家的门是用一些木板和钉子拼做的,远处看更像是高大一点的栅栏。
有时郑光放学回家的时候没有钥匙,他就把松动的一块木板拆掉,然后整个人很轻松地从门缝里钻进去,觉得很好玩。
郑光家院子里没有水泥地,也没有铺红砖,到了下雨天的时候院子里总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坑,所以郑光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
乐观向上的性格对郑光来说是个幸运的产物,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成长的必需品,致使他可以有更大的能量来抵抗生活的挫折。
难过会被掩饰,可并不代表就会消失。
情绪的宣泄如果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往往就会变成一颗不受控制的炸弹,而触发它有时并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手段,只要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一个眼神,然后悲伤便会如泉涌一般宣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喂!”
郑光在背后叫住了马宇飞二人,他缓缓地抬起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呢,要是输了我以后都不玩了。”
马宇飞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郑光,顿了顿说:“你以后玩不玩关我们屁事啊。”
郑光的乞求被再次拒绝,如一盆凉水从头而下,泼掉了他最后的尊严。
我不忍心看郑光受辱,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灵机一动大声道:“郑光,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最后一发子弹是最厉害的,我看他们肯定是不敢玩了,咱们回去吧。”
郑光没说话,手里紧紧地握着最后的弹珠,转身准备随我离开。
马宇飞忽地捧腹大笑:“你再说一遍?我们不敢玩了?真是笑死我了。”眉毛倒竖,脸色即刻阴沉下来。
瘦子低声道:“飞哥,那你就陪他玩玩吧,一对一单挑,好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马宇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行吧,不然人家两个一年级的以为咱们害怕了呢。”
郑光抬起头来,迎上了马宇飞的目光。
一个刚毅不屈,一个盛气凌人,顿时间火花四射。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我们,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中有人认识郑光,也有人认识马宇飞,两人的终极对决让大家很感兴趣。
“你们知道吗,这个高年级的是马宇飞,听说他前些天刚和初中生一起玩弹珠,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把那个初中生赢得精光,最后初中生恼羞成怒想要耍赖,马宇飞把他打得鼻血都流进了嘴里。”
“但是我听说这个郑光也不一般啊,虽然只是一年级的学生,但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比很多高年级的同学都要强,据说他在一年级里面已经没有对手了。”
“可你也说了只是在一年级,现在对面可是四年级啊!而且对手可是马宇飞!”有人提醒道。
“总之我觉得有看头,说不定能五五开。”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郑光与马宇飞进行了石头剪刀布。
最终马宇飞三局两胜获得了优先进攻权,而郑光,则再次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紧张刺激的生死局再次上演,如果马宇飞一击必杀,游戏将直接结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手心冒汗。
我希望郑光能够抓住机会,拿出平时最佳的状态,然后完成反杀。
这一点我相信郑光是能做到的,他的手感一旦爆发,将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你们注意到了吗,郑光手里似乎只剩下一颗弹珠了。”
“我也发现了,而且看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我怎么觉得他的腿在发软。”
“但愿郑光能抓住机会。”就连刚才信心满满说两人可以五五开的同学,现在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郑光轻手轻脚地把弹珠放在线上,没想到这时候弹珠却像有脾气了似的,一会儿滚在线前,一会儿溜在线后,郑光放了几次都没有放好。
我走过去瞄准位置,一脚踩了下去,等我的脚抬起的时候,弹珠神奇的消失了。
所有人都满脸问号地看着我,我隐隐觉得脚下咯得慌,金鸡独立搬起我的右脚一看,弹珠夹在了我凉鞋鞋底的洞里。
“你他妈的要干嘛!”马宇飞忍无可忍地对我大吼。
我讪笑道:“我……我帮它固定一下。”
说着我又对着弹珠踩了一脚,稳稳地将它定在了线中央,弹珠陷进土里了一半,我怯生生地说:“搞好了。”
经过我鬼使神差的一脚,马宇飞的攻击目标缩小了一半,命中的概率也下降了一半,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可以开始了吗?”马宇飞问。
“可以了。”我说
“我他妈没问你……”
马宇飞话音未落,郑光沉声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