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中安静了一下。
“你是说,她在民警到之前就已经死了?是死亡时间的推断有问题,凶手借用了空调的温度?”刘冰瞪大眼睛问。
小尚掏出一根烟,说:“还有一种可能,死者刘芹被击打昏厥倒地,却没有马上死,死亡时间不会错,老周要是在这种小事上出错,他就可以直接回家娶媳妇儿生孩子去了。”
小尚坐在刘冰旁边,话刚说完,刚放进嘴里的烟就被刘冰没收了。
“就是这意思!”周望弹了弹烟灰,又说道:
“死亡时间没有错,测量死者直肠温度,计算死亡时间,误差很小,错的是刘芹被袭击的时间,咱们惯性的认为死亡时间就是遭受袭击的时间,可根据各部门到达现场的时间看,凶手很难在民警封锁管控了剧院之后再去行凶,而且如果凶手是奔着要刘芹的命去的,不可能只用凶器击打一下,不试探一下鼻息就离开了。”
大龙深吸一口气,周望一直在让他看伤口,原来看的点在这里,只有一次击打!
冯局忙问:“有依据吗?”
“有!如果被害人是昏迷状态或者被捆绑约束下打击,”周望掐灭烟站起身,指了指身旁的大龙:
“比如现在大龙被我绑着,或者昏迷,我用钝器击打他的头部,因为目标准确,他的头部受力会很实在,我瞄准了嘛,他很容易重伤,甚至致死。”周望比划了一下:“但是,如果大龙这时候正在运动中,换句话说,他是在有反抗能力的时候被打击,那么他自身的运动会卸掉一部分力,我的力道也难控制,没办法让所有力都集中到瞄准的这个点,所以之前碰到的案子,大部分被害人头上的挫裂伤会有好几处,”
“这个我能理解,但凡事都有万一……”
“凶手如果是奔着杀刘芹去的,咋会不弯腰看看死了没有?如果没死,是不是应该再补上几下?”
大龙忙问:“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个惯犯,对自己能一击致命有把握?”
刘冰马上问:“再有把握,试探一下鼻息的功夫都没有?只要他试了,就知道死者没死,咋会不补上几下?”
周望坐回椅子上又说:
“之所以说凶手没有试探鼻息,是因为现场没有滴落的血滴,这一点昨晚我和王勤就说了,这说明凶手击打被害人之后,快速的擦拭了凶器,或者说快速的将凶器包裹,凶手的目的不是刘芹!”
“是本应该跟刘芹一起的垃圾车!垃圾车里有能证明樊瑜的死跟凶手有关系的东西!”王勤腾的站起身,激动地说。
周望点点头道:
“昨晚现场太乱,地方又大,其实所有人都有些慌乱,刘芹被袭击的时间是观众清场的时候,两面侧门肯定不能走了,我们是从正门出来的,按道理保安要检查各处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观众,但是因为观众普遍存有看看热闹的心态,使得清场工作十分难做,有一部分保安就要坚守在岗位上,剩下的都被民警请去演员活动区的会议室了,等民警腾出手亲自排查,才发现了刘芹的尸体,如果早一些,或许,唉,颅脑损伤很难康复。”
所以人都明白周望话中的意思,遗憾中透着一股子无奈,真说及时救起刘芹,将来刘芹一家的生活……
周望顿了一下又说:
“咱们都忽略了垃圾车,刘芹打扫洗手间,确实有可能没有推着垃圾车,这也是咱们没有发现的原因,昨晚剧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东西不在原位,也没人会注意,凶手或许就利用了这一点,将垃圾车推到某个角落,找出凶手想要找的东西,再回到舞台周围,这时,民警和救护车都到了。”
“也就是说,凶手在确认舞台上樊瑜死了之后,这里可以理解为凶手不用等救护车到,他心里有数,而后凶手曾悄悄的离开舞台,在几分钟之内,将刘芹打晕,拿走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再回到舞台……但是他没时间藏凶器,藏拿到的东西呀!”刘冰认真的说。
周望又点上一根烟,说:“这要看从洗手间回到舞台这条路都经过哪里。”
冯局刚要问,刘冰抢着问道:“可拉闸这事凶手怎么做到的?那可是在咱们都到现场之后发生的。”
冯局又要问,王勤哎呀了一声:
“老周都查明白了,留咱们干啥使?他用尸检的结果告诉咱们两起命案是有关联的,甚至连凶手行走的路线都给出来了,你还想要啥?不得剩下点东西咱们自己去查!内啥,老周啊,不是对你的结论有质疑哈,就是啥呢,如果凶手是歌剧团的人,他咋做到能让监控录像因为那一下停电就有缺失了呢?这不是一个外人能做到的吧?”
冯局又想问,大龙瞪眼问王勤:“不是刚说留点你们自己查吗?”
坐在冯局旁边的李局着急了,拍了拍桌子,严肃的说:“先听冯局说两句!”
几个人这才闭嘴。
冯局轻咳了一下,又点上一根烟,这才问:“周望,他们刚才的问题,你咋看?”
周望抿了抿嘴,嗯了一个长音,大龙低声催促道:“冯局问你呢,快说呀!”
周望斜眼看向大龙,没见他怎么张嘴,却发出仔细听能听明白的音儿:“我特么要知道,还嗯个屁呀!”
“不要有顾虑,既然是案情分析会,大家各抒己见,对重案大队尽快侦破案件是有帮助的。”冯局强调了一下。
周望轻咳了一声,说:
“阳江大剧院是咱们阳江标志性的建筑物,在这里面发生了命案,而且是两起命案,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的觉得凶手有缜密设计,一步步,一环环的,至少我一上来有这个错觉,但是,冷静下来,尤其是尸检之后,结合昨晚案发时间,可以说明凶手并非在按部就班的完成预先设计的步骤,相反,凶手并不想让樊瑜死在台上,杀害保洁也是意外,由此推断,凶手后面的行为并非在冷静,深思熟虑下进行的,停电也好,监控丢失也好,都是凶手在慌乱下临时想到的。”
“有道理!”王勤接口道:“如果只是樊瑜意外死在舞台上,凶手没必要断电,删监控录像,凶手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樊瑜没有在凶手预期内死亡,而是死在了舞台上,最关键的,保洁刘芹看到,或者拿到了能证明是凶手导致樊瑜死亡的证据,凶手这才慌乱下出手……”
“不会是看到!”大龙打断王勤:“如果是看到,死者刘芹的头部就不是一处伤了,凶手想打晕刘芹,拿走证物,可走到洗手间这个过程全程有监控,那个时段不会有人再去洗手间,凶手属于秃子头上的虱子,所以他想到了删监控。”
冯局点点头,说:“梳理得很清楚,你们今天的重点,锁定犯罪嫌疑人!”
……
会议结束后,老牛被劝回家补觉了,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坐那频繁点头。
王勤几人和周望,大龙碰了个头,王勤他们负责再次问询歌剧团里的人,周望和大龙去阳江大剧院查找证据。
“先回队里带上勘查箱,然后去大姑包子买三两包子,他家包子最好吃,我要猪肉大葱的,你吃啥?”
“我吃猪肉白菜的。”
周望和大龙说着话,上了车,很快出了市局大院。
刑警支队和法医中心在一栋楼里,大龙开着车,感慨道:
“我有个同学,在京安市做法医,他们的法医中心是个单独的院子,一栋办公楼,一栋宿舍楼,有四个独立解剖室和老大的冷藏库,说是能容纳百十来具尸体,我去过一次,好多设备我都没见过,哪像咱们这,解剖室就一间……”
“那你还来?”周望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大龙不说话了。
到了队里,周望没有下车,大龙上楼去拿勘查箱,很快下来,然后就站在车旁,看向大门口。
周望按下车窗喊:“看啥呢?赶紧的!”
大龙指着大门口说:“好像是昨晚那个女孩儿。”
“活了?!”周望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只朝大门口看了一眼,立刻缩回车里喊道:“快上车,赶紧走!”
大龙坏笑着上了车。
车子驶出大门的时候,周望刻意低下头,耳边传来大门口陆怡急切的喊声:“我是周望的女朋友……”
车子开到路上,周望长舒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大龙笑问:“师父你怕啥?我瞧着那姑娘挺好。”
“挺好你来!”
“人家可是嚷嚷着是你女朋友,我再上,伦理道德这一关就过不去,我是有底线的。”
“扯犊子!她说是啥就是啥?”
“可见师父的魅力!你说你也三十好几了,差不多就得了,有一个愿意的,上赶着的,你就从了吧。”
“她不是想找对象,她是想知道案情!拿我当幌子罢了,这你也信!”
“别管因为啥,都是个由头,也算是缘分,人家姑娘都没害羞,你咋还不好意思上了?”
“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好意思了?我分明表现的是厌烦,讨厌!她那张嘴你是没领教过,能把死人说活喽!”
“哎呀!咱们部门正缺这样的人才啊!”
“滚犊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咋就没找一个?光顾着啃书本了吧?”
大龙没吭声。
周望扭头看向大龙,刚刚还一副调侃的模样,此刻竟晴转阴了。
周望没再追问,每次一问到这件事,大龙都会沉默,周望不喜欢对别人的私事刨根问底,俩人就这么沉默的开到了阳江大剧院。
车子刚停好,周望反应过来:“不是说先去包子家买大姑,不是,先去大姑包子买包子的吗?”
大龙哎呦了一声,自责道:“脑子里光想着案子了,把大姑忘了,你先下车进去,我现在去买。”
“算了,干完活再说吧。”
俩人过了警戒带,朝民警亮了下证件,周望说了句:“辛苦!”
……
再次来到案发现场,周望和大龙先是趴在洗手间靠门口的地上查找齿轮的痕迹,如果当时垃圾车摆在这里,推出去理应留下痕迹。
“昨晚痕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咱俩现在能找到?再说,小尚问过其他保洁,清洁洗手间除了清理垃圾的时候,不一定非得把垃圾车推进洗手间里,而刘芹的垃圾车是在距离洗手间比较远的,观众禁止入内的门外发现的。”
“如果垃圾车没有停在洗手间内,凶手完全可以偷偷将东西从垃圾袋中取走,没必要进来给保洁一下子。”
周望说完站起身,盯着昨晚尸体的位置,突然眼前一亮,说:“如果东西在死者身上呢?”
“对啊!”大龙也站起身:“那个东西既然能放在死者刘芹身上,也就能放在凶手身上,这也能说明,凶手需要藏的只有凶器,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完成。”
“咋完成?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东西,如果体积不大,一件和两件都一样。”
周望说着走出洗手间。
大龙追上,说:“能够将死者一击致命的凶器,不会太小,从伤口形状看,是钝器表面并不平整……”
“还有分量!咋藏?”周望站在门口,又说:“计算时间!”然后快速朝舞台方向走去。
到了舞台,周望问:“几分钟?”
“三分半”
周望默不作声沿着走廊又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看向两侧。
“昨晚光想着找到凶器,没去仔细想想凶器是啥……”
“你没想,不代表我没想!让你看伤口,你看了半天,啥结论没得出来,你这个博士是怎么学出来的?”
“我是没想到你让我看伤口有这么多意向……咋啦?”
“这是啥?”
周望他们走到不知是真皮还是人造革包裹的两扇门中间,门是敞开的,角落里立着一个金属边的牌子,上面写着:观众止步。
“门里应该就算是剧场内部,观众不让进,有演出的时候,门应该是关上的……你干啥?”大龙见周望带上手套,忙问道。
支撑牌子的是个三脚架,周望很容易便将三脚架后面的支撑架卸了下来,一根四方中空铁棍握在周望手中,他先是掂量了一下,很沉,然后仔细看向顶端,有一公分的长度是**进架子里的,锈迹斑斑,端口四边也不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