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风雨无情,叶小玲下葬的这一天竟然下起了小雨,一点都不怜悯这个痴痴的女人。
周季蹲在陵园角落,目视着一大群人再次祭拜,其中有苏家人,也有另外两家,不管是不是对手,在这个方面上,面子必须给到位。
苏启明一身素装,一肩戴孝,领着苏家人站在最前面。
一阵嚎啕嘶吼之后才起身让身后的人一一上前。
“苏家的一个个来,别扰了祖母的清净。”
苏青烟立于后方,属于最晚的那一辈,身边还有几个顽童。
一毛头小子大大咧咧就拉住了苏青烟,低声说道:“姐,一会我爸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他们准备把你嫁给另外两家。”
苏青烟低头看了看这个和她差不多身高的男生,心底终于有了一丝悸动。
或许这是苏家除了老祖母以外,唯一一个还惦记着她的人,虽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但苏青烟却生不出任何的厌恶。
伸出手掌,摸了摸苏旭的脑袋,宽慰一笑:“姐明白,以后姐不在家中,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别再胡来了。”
苏旭闻言一愣,眼眸里都是惶恐。
“姐,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你就真的要听爸的话吗?”
苏青烟摇头,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要来,多少年前就做好了准备,身上没有一点负担走上前去。
祭拜已完,苏启明趁机把苏青烟拉到一旁,低语:“女儿,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刚一说完这话,苏青烟脸上就泛起厌恶之色。
“爸,你不用说了,我准备脱离苏家,以后就和苏家没有任何的瓜葛。”
突来的惊吓打了苏启明一个措手不及,眼珠里都是不可置信。
瞪了苏青烟半天,咬牙切齿的低吼:“你这是要鱼死网破吗?难道你就真的不惦记苏家吗?”
苏青烟今日穿的是一身青色素衣,站在小雨之中有那么一点迷蒙,面对苏启明的质问,冷冷笑道:“自从你不管我的哪天起,苏家就和我没有什么瓜葛了,等祖母走后,我就能得到自由。”
决绝的话让苏启明看不到一丝的希望,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可落在半空的手掌却定格在了那里。
他有愧疚,也有亏欠,对于这个女儿他照顾的太少了,复杂的情绪挤在脸上一时难以化去。
就在此时,一身穿红袍的妇人窜了过来,张口便问:“青烟,你可是吃着苏家饭长大的,现在苏家要你做点事都不行吗?还是说老祖宗给了你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苏家挑拨离间的情绪都是从这个女人嫁进来以后才开始的,以往有老祖宗压着,这女人还不敢如此的放肆。
现在人没了,连在这种场合都敢穿着一身喜气,可见心有多怨。
苏青烟横眉冷对,把雨伞往肩上一靠,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说道:“我是祖母养大的,又不是你养大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此言一出,妇人气势上涌,有暴怒的趋向,苏启明见状按了回去。
“闭嘴!这是我和我女儿的事,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妇人吃瘪,眼看斗不过这对父女,当即扯开嗓子叫嚷起来。
“快来看看啊,苏青烟吃干抹尽,现在不顾苏家了....”
在场人不少,更有外人,也不知这女人哪里来的胆子敢这么叫唤,就不怕丢脸吗?
偏偏这时看好戏的过来了,并未发出一声,也是准备看苏家的笑话。
苏旭知道他的父母要做什么,抢先一步挤入几人中间劝道:“妈,你就别管这事了,姐姐要走你也留不住,还不如放她走。”
妇人气晕,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好似这儿子就是捡来的一般。
“混账,老娘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苏家日后难有进步,你真想没落下去吗?”
苏旭一张脸红彤彤,咬着牙,忍着疼,一步不退。
苏青烟知道小弟和她关系好,不想破坏他们母子的联系,一把拉了回来。
“小弟,今日之事你就别管了,姐要走,谁都拦不住。”
苏旭红着眼抬头看了看苏青烟,肯定的说道:“姐,你放心,今天谁要敢拦你,我就揍谁?”
说着就挽起了袖口,露出结实的臂膀。
眼看事情朝着不可发展的趋势而去,苏启明让后边的人照顾其他两家,自己来处理这里的事。
“青烟,你真的要走吗?真的不想留在苏家?”
“苏家?”苏青烟阴阳怪气的一笑,回眸看了看苏启明身边的女人,问道:“有这女人在,苏家还是苏家吗?我只希望不要没落的太快。”
苏启明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也知道这女人的嚣张跋扈,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男女之事更是如此,终归是幽幽一叹:“父亲老了,身边没个伴不行,而且你弟弟都这么大了,你就不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留下吗?”
“留下?”
这一次苏青烟的笑声有点放肆了,转眼就怒道:“是要把我留在苏家,还是要送给其他两家?难道你心里没底吗?”
老脸被揭开,苏启明一时半会也呆在了当场,片刻就才说道:“我这也是为了苏家,要是苏家没落在我手上,我对不起老祖宗。”
苏青烟开口就没有顾忌苏启明的脸色,怒道:“老祖宗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后的事就自己解决,别指望着其他。”
话说到这份上,苏启明见苏青烟态度坚决,一咬牙喝道:“放肆,这些年都怪我没有管教好你,今日哪都不能去。”
苏青烟不以为然,转身便走。
忽闻身后有劲风袭来,侧身一避,雨伞也随之落下。
“爸,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今日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必须得为苏氏这么一大家负责。”
站在雨里的父女两人分寸不让,甚至动起手来,打的那是余波震震。
苏旭看不下去,出手帮苏青烟,却被苏启明一脚踢开,骂道:“一会再来收拾你。”
几招下去,苏启明惊讶,嘴里喃喃不信:“这怎么可能?这丫头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苏青烟冷笑,一言一字的回道:“打小祖母就教我功夫,为的就是这一天,不然我真没有底气逃离你的手掌心。”
眼看十余招过去,苏启明留不住苏青烟,大声喝道:“苏家的一起上,留下这个臭丫头。”
苏家人闻言,左右看了一下,刚要动身就被苏旭喝道:“谁敢动我就打碎谁的骨头。”
苏旭天生就是一个练武的好坯子,小小年纪已达六阶,稍加时间登上九阶也不是不可。
苏家一群人能和这个少爷过招的少之又少,更别说现在就能和苏启明打个平手的苏青烟。
踌躇之下,暂且没敢动。
苏启明见自家人被自己儿子唬住,骂道:“混账小子,这里哪有你掺和的地方,给我滚一边去。”
可苏旭不为所动,依旧横在苏家人与苏青烟中间,如定海神针震慑四方。
就在此时,苏启明身后传来一阵巴掌声,在这激烈的雨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好啊,真是好戏,这样的儿媳妇不错,我王家要了。”
话刚说完,李家人立马就不乐意,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七阶儿媳妇,我李家势在必得,就不劳诸位惦记了。”
苏启明暂时和苏青烟停手,回头一看,就发现这些人都是自己媳妇带过来的,双眸更是瞪了对方一眼。
“你一个妇道人家,搅进来干什么?还不嫌够乱吗?”
妇人听到苏启明吼她,双手叉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道:“你要是有本事,那你就拿下这个丫头啊,不行我就找外人来帮忙,反正我要的就是把这丫头给嫁出去。”
此时的苏启明有点后悔听从妇人当初的话,对着另外两家人抱拳一礼。
“诸位,这是我苏家事,望不要插手。”
另外两家人虽没有出言,但也在默默观察其动静。
见到没有来搅局的,苏启明也知道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拖的越长对苏家越不利。
反身认真起来:“青烟,爸再问你一次,留在苏家!”
苏青烟不惧,一抖身上湿露的雨水,笑道:“不留!”
不留,好一个不留。
苏启明决定力压苏青烟,起手就没有留情面。
而苏青烟这边在感受到苏启明用力之后,也不再保留,一身的气劲更是荡开了周身雨水。
“八阶,怎么可能是八阶?”
有人惊恐,有人彷徨。
这可是多少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地步,至于那九阶,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飞檐走壁都是小事。
苏启明此时也感觉自己是看错了人,眨巴了几下眼睛,认真打量了一番后,才觉得苏青烟这气息不太稳定。
片刻后,问道:“老祖宗是不是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你?”
苏青烟回道:“是又如何?”
惊天炸雷响起,这可是多么震撼人心的事情。
不到九阶不可传功,轻则残废,重则身亡。
而叶小玲生前可是活生生的九阶强者,在华夏都有着巾帼娘子之称。
如今在弥留之际能把一身功力传给苏青烟,可以说就是把苏家最后的传承都给了对方。
这让苏启明这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怎么能不嫉妒。
“好啊!老祖宗偏心,竟然把功力都给了你,那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走了。”
说罢,起手也是八阶的实力宣泄。
两个八阶硬碰硬,连天地都在震颤。
旁边的另外两家更是眼红。
八阶他们不是没有,可是刚才听苏启明这么一说,便知道苏青烟现在还没有完全吸收那一身的功力。
要是完全吸收了,不是九阶,也近似九阶,若再培养一下,当独镇一方。
“王家的,这次你们就别抢了,这儿媳妇我李家势在必得。”
王家也不好相与,鼻孔里出着大气:“少说废话,看个人的本事。”
眨眼间,苏启明和苏青烟已过几十招。
就这几十招就让苏青烟有点后继不力。
“时间还是太短了,要是能再有个几天功夫,我还能多坚持几招。”
苏启明见苏青烟后继不力,下手缓和了一些,毕竟嫉妒归嫉妒,他也不想毁去这么一个好苗子。
有一个九阶坐镇在家族里,也算是能保一时的平安。
可偏偏王李两家看不下去了。
他们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只要苏启明打伤苏青烟,到时候他们再出手相救,就算是翻脸,也划得来。
而现在见苏启明下手缓和,便知事情有了偏差,对视一眼后,都不打招呼,两名强者就冲进了父女的对战之中。
周季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不动一点声色。
直到看见苏启明被逼退,苏青烟被挟持才准备动身。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启明在雨中大口呼吸,刚才连番恶战,加之消耗太多,已不是王李两家的对手。
现苏青烟被擒,第一想法就是保住女儿。
“你们放开我女儿,这是我苏家的家事。”
王李两家同时笑道:“家事?不对吧,我们可是和你夫人说好了的,谁有本事,就带走苏青烟,这丫头可是我们的人了。”
苏青烟被一人押着,体力跟不上,却仍咬着牙准备反抗。
忽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脖颈处,叫道:“丫头别动,一动可能一身功力就废了。”
身后那人出手诡异,不像是正常流派,尤其是这反押之法,稍一扭动,便可能导致经脉受损,重则残废。
“卑鄙,无耻!”
那人冷笑:“谢谢夸奖,虽然我很想一下就结果了你,可是王家给的价钱不低,若是小姐真要为难我,那我也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实际上王李两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得不到的就毁灭。
反正不能让苏家再出一个九阶的强者,不然他们两家都会抬不起头。
苏启明看着那人口出恶言,又气又急。
气的是自己媳妇不争气,竟然引狼入室,急的是苏青烟要是有个三张两短,不仅对不起死去的前妻,更是会让苏家蒙受巨大的损失,于是大声喝道:“两位好说,先放开我家闺女再说。”
“放开?”一人大笑,他们来这里不仅仅是给叶小玲祭拜的,更是来摸清苏家底细的。
现在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在,若不为所用,必当除之。
“苏当家真以为我们是三岁小二吗?要是你们父女联手,那我们岂不是两空,不如就让我们带着丫头走吧。”
话音未落,细雨之中竟冒然出现一人。
那人来的太迅速,出现的也太诡异,张口就问道:“我允许你们带人走了吗?”
王李两家人回头看向雨中之人,只见那人手提黑伞,一身灰布素衣,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而这布鞋踏在地上竟不见半分的湿露。
高手,绝对是高手。
王李两家人谨慎,对视了一眼问道:“阁下是何人?这里是我们三大家的事,请不要自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季,虽然雨伞压低了他的半张脸,却让苏启明一眼就能认出他。
“前辈,他们抓住了青烟,请你出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那两人立马亡魂大冒。
能被苏启明称呼为前辈的人,至少都是八阶,甚至是九阶。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低声相求。
不等这两人开口,周季轻轻压了压雨伞,一股莫大的威势从天而降,轰然压在了两人身边。
竟直接让这两人双膝跪地再也起不来。
恐怖的实力,诡异的手段,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简直连听都没听过。
而苏青烟在释放以后,立马跑到周季身边,拱手行礼:“晚辈见过前辈。”
周季只是冷冷答应了一声,便对着周围人说道:“这丫头我带走了,要是不服,来找我。”
一个能让八阶手脚都不能动的高手,带走了苏青烟,这里还有谁敢上去阻拦。
就连苏启明都不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青烟跟着周季离去。
而王李两家的高手更是凄惨,跪地不说,在周季离去后,气势散开,当场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俩脚下的石板路更是寸寸龟裂,蔓延出老远,看的众人愕然。
“恐怖如斯!”
苏启明嘴里轻咬着四个字,再次想起老祖母嘴里说起的老怪物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样的实力可能九阶都不能办到,或许只有九阶之上才能做到。
想到这里,回头就走到自己媳妇身边,怒眼瞪着:“你差点毁了苏家。”
妇人不服,指着周季离去的背影叫嚷:‘都是那个臭小子搞的鬼,不然我都计划好了,不会出什么错的。’
狡辩,到了现在还在狡辩。
苏启明闭上眼,狠心一巴掌就丢了过去。
清脆的碰撞在这细雨里格外的响亮。
“把她给我带回去,以后尽量让她少出门。”
妇人起初倒在地上有点不知所措,在被人扶起以后,才反应过来,撒泼耍赖一般不依不饶。
苏旭作为儿子也是脸上无光,带着人收拾残局,缓缓离开这里,只留下一地惊魂未定的王李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