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地走动着,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的脸庞。
他既疲惫又专注的神情紧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着。
敲下最后一个键终于停止了,最后检查了一遍文档,他终于神情放松,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零点,接着关闭文档,关闭电脑。
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他孤寂和疲惫的身影。
出了办公大楼,向着回家的路而去。
深夜的大街上,橙黄色的路灯照亮着垃圾满地的路面,街面上只有寥寥数人,社会青年蹲守在街边上,目光似猎犬一般四下搜索,时而四方有呼喊声传来,也有嬉笑怒骂声。
他充耳不闻,双手插兜,低着头,看着地面,脚步紧凑地走着,绝不会因为这些而放慢他的脚步,似乎他早已习以为常。
路过一条街,走向那个最熟悉的小食摊,老板望着前来的他,脸上的表情像是遇见老熟人一般。他指了指菜谱,没有说话,老板也没有说话,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手拿起锅铲,另一手掂起黑锅,加菜,加料……
五分钟的工夫,一碗蛋炒饭就炒好了,老板熟练地将蛋炒饭装进一次性纸碗,再放进塑料袋系好递给他。
他接过蛋炒饭,另一只手从兜里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五块钱递给了老板,老板点点头收下。
打开家门,拉灯,漆黑的屋子瞬间亮了起来。也不是很明亮,整个屋子里有种泛黄老旧的感觉。
蛋炒饭放在桌上,然后坐下,解开口袋打开盖子,散发着熟悉且腻味的味道。他大快朵颐地吃着,觉得有些口干,又拿了矿泉水大口喝着,喝了几口又扒了几口蛋炒饭,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他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每天很晚下班,吃着一成不变的宵夜,第二天醒来继续重复前天的轨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戴着眼镜,双眼无神,皮肤黝黑又油腻,干枯的头发中夹杂着可见的头皮屑,他不敢置信这是自己,却又无可奈何地苦笑。
自己就像一台机器,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着,在运行过程中也在不断地老化。
如果我的人生是这样,我干嘛要活着?
“李怪啊李怪!这就是你的人生吗?”他厉声质问镜子中的自己,而镜子中的自己也在质问他。
他不服气地一拳砸向镜子,“砰”一声镜子裂开,碎片哗啦啦地掉落,鲜血也淌了下来。
伤口刺痛,脸上肌肉抽搐着,他却不看一眼自己受伤的手。他找来一根绳子,拇指般粗的尼龙编织绳。将绳子挂在可以承重的房梁上,另一头打个结,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将头伸进绳结里。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绝望如寒意一般袭卷全身。
闭上眼,踹开凳子,绳结立马收紧,将他的脖子紧紧箍住。咽喉被勒紧,气管闭合,喘不上气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血丝布满眼球,死亡像无尽的黑暗向他靠近,要将他吞噬其中。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脖子处的痛苦反而减小,但却有种身陷泥沼般的恐惧感越来越强。
“不!我不要死,我好怕!”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我不想死了……”
濒死之际,这微弱的信念又能有多大的帮助?
然而,信念往往在绝境中才能爆发它惊人的力量!
忽然间,房屋中所有物件缓缓地飞升起来,锅碗瓢盆、遥控器、书本等等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竟然离开了着陆面。一开始飞升的高度大概几厘米,上下浮动,几经波动后终于有一米多高的高度。
这些物件在空中漂浮着,一会儿下降,一会儿上升,盘旋不定,就连空中的尘埃也悬浮在空中。
“我不要死!”
房梁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竟然是挂在上面的尼龙绳在逐渐撕裂!
尼龙绳非常扎实,拇指一般粗,绝不可能承受不起李怪一百来斤的体重,但它此刻就在断开中,像是被人用一把非常锋利且无形的刀切割着。
“啪”的一声,绳子断了,李怪摔了下来。同时摔落下来的还有哪些漂浮的物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李怪揉着脖颈,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坐了起来,然后扭头看着一地的物件,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回想着刚才濒死的痛苦和执着的信念,是如何激发出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盯着地上那把汤勺许久,越是注意力集中,越是集中不了,思绪万千,胡思乱想,感觉非常疲惫,额头上竟然流下豆大的汗珠。
我在瞎想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儿?李怪放弃了,他看着地上的物件,自我解释说,或许刚才上吊时,恰巧发生地震,然而他很快就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手,自己的手不是受伤了吗?可是现在,手上除了血迹,并无伤口!
他揉着本来有伤口的地方,除了凝结了血迹之外,没有一丝伤口,这就无法解释了,李怪不由得相信自己有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控制物体和伤口自愈。
他又望向地上那把汤勺,伸出手对着汤勺,模仿着超能电影中的手势,不知道这样是否可以操控汤勺,但是,汤勺仍然没有一丝反应,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怪终于放弃了,一股疲倦之意袭来,他索性躺在地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闹钟响起,李怪缓缓睁开眼,几缕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他坐起身,看着一地的东西,昨晚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可眼前的一切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不是梦又如何?又有何改变?李怪无奈地摇摇头苦笑,起身来到卫生间,洗漱换衣,然后挎上包出了房门,开始日复一日的日子。
去往公司的途中,他买了几个包子,刚咬了几口公交车就来了,他连忙追了上去,人群簇拥中他终于挤上车,因为手忙脚乱扫码慢了,后面的人便开始骂骂咧咧。
李怪不敢作声,赶紧扫码付了车费就往里面挤,上班高峰期,这样挤公交的日子他早已习惯了。
来到了公司,又开始了每天早上的例会,领导在上面侃侃而谈,又让下属分享工作经验和发表意见,这种无聊的会议每天都在坚持,时长不低于一个小时。
开完了例会,大家各司其职。李怪刚坐上工位,其它部门的同事就搬来一摞摞文件资料放在了他的工位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这是最新的客户资料,今天必须全部回访完,对意向客户要做好记录。“
李怪点点头,抬抬镜框开始投入工作。
到了下午六点钟,办公室的职员们逐渐离开公司下班,夕阳西下,办公室渐渐变得昏暗。
到了晚上,李怪桌上的文件已经变得很少,完全完工时,已经到了深夜凌晨一点多。
他揉揉眼睛,瘫坐在靠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扭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想着又没有公交车坐,只能无奈地一声叹息。
关电脑,推椅子,长廊上又是他孤身颓废的身影。
又走向那条熟悉的街道,地上到处都是垃圾,社会混子们游荡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晚上总是能听见呼喊声、求救声和怒骂声。
繁重和枯燥无聊的工作让人觉得日子过得索然无味,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轨迹实在让人崩溃,李怪深刻明白这有多痛苦。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意工作,低学历再加上没有一技傍身,所以走上了歧途。
李怪一如既往地双手插兜低着头走在这条街上,前方忽然传来女性的呼喊声,还有几个男性的嬉笑声。
到了晚上,那些社会不良分子就像鬼魅般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然后寻找目标,伺机抢劫财物或进行其它犯罪活动。
昏暗的深巷中,三个青年小混混手里拿着棍棒和匕首,面前的女子早已吓得面色惨白,一步一步往后退。
女子带着哭腔惊惧地说:“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
混混们将她的挎包翻了翻,除了化妆品、手机和一些票据之外就没有其它东西了,小混混懊恼地将包扔在地上,说:“真倒霉,一毛钱现金都没有!”
“只要你们放我走,我把手机里的钱全部转给你们!”
“当老子们是笨蛋吗?”
带头的手中把玩着匕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女子,见她穿着白衫短裙,胸口因害怕剧烈起伏,不由得起了色心,痞笑着说:“既然没劫到财,也不能让我们几个空手而归吧……”
混子头的眼神下移,落在白衫女子的胸脯上,另外两个小混混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白衫女子会意,面色更加恐惧惊慌,她双手护胸后退。
混子头伸出双手抓住白衫女子的肩膀,白衫女子伸出手爪抓向混子头的面部。长长的指甲抓花了混子头的脸,几道指痕。混子头只觉得面部火辣辣地疼,顿时怒火中烧,他一手抓住白衫女子的长发,另一只巴掌就往女子面部招呼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女子被一巴掌掴倒在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子的面部有一个红色巴掌印,嘴巴也打出了血。
”老大,我们帮你!“两个小弟连忙过去按住女子的四肢,让她难以挣扎。
混子头满意地笑了,去脱女子的衣裤,女子再也无法挣扎,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心中已无希望,只能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这个时候,月光忽然变暗,然后彻底不见。
不是云遮住了月光,而是一个人挡住了月光,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延伸到他们几个人身上,他们才察觉到异样。
混混们扭头回望,一个人背对着月光站在巷子中。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挎着包,眼镜框上亮着几个高光点。
”什么人?!“小混混问。
黑影抬起手臂挥了挥手,用低沉的声音说:”放她走。“
”装神弄鬼,打扰老子好事,弄不死你!“混子头不耐烦了,起身拿着匕首就往黑影方向走去。
黑影也立马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径直奔向混子头方向。待两人接近时,黑影率先抡起手中的石头砸向混子头,可石头尚未落下,混子头抬起一脚就将黑影踹倒在地。
”格老子,我以为多牛皮!“混子头说完又是朝黑影的头踹了一脚。
浓浓的咸味涌入口腔,是血的味道。
混子头蹲了下来,一把揪起他的头发,想要看清他的样子。月光照在李怪的脸上,他一张消瘦的脸上挂着破碎的眼镜,嘴巴都是鲜血,鼻腔还在不断地涌出新鲜的血液。如此惨状,但他依然目光紧盯着混子头,大有宁死不屈的势头。
“你算老几,敢管老子的闲事!”混子头站起身,又朝李怪身上踢去,一脚两脚……
李怪忽然抓住了他的腿,张嘴就咬了上去。混子头“啊”的一声,想要挣脱出腿脚,可李怪就是死咬不放。两个小弟见情况不对,脸色一变,立马奔上前来,拿起手中的棍棒对李怪抡了下去,大喝道:“快松口,不然打死你!”
两个混子都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棍棒落在李怪的身上阵阵剧痛,终于抗不住松了口。但是棍棒却没有停下,密集如雨点不停地落向李怪的身上,李怪双臂护头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喘了口气的混子头气急败坏,一把掐住李怪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抵在墙上,恶狠狠地说:”找死,老子成全你!“
混子头又拿出匕首,李怪缓缓抬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挑衅地说:”要杀我吗?有胆就来试试吧!“
混子头本来不敢真闹出人命,被激怒失去理智,手中的匕首径直刺向李怪胸口。
但是,匕首却停了下来,匕首尖离李怪胸口毫厘之差停了下来,混子头的表情变得讶异,显然并不是他良心发现,手下留情。
他拿匕首的手在颤抖,匕首不往前反而往回退,混子头的瞳孔放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他感觉前面有一道隐形的屏障,正在阻止他的匕首往前刺,匕首刺到那无形的屏障,就像触到了具有弹性的橡皮带上。
”老大,怎么了?“两个小弟不明所以。
李怪的看着面前的匕首,表情也很疑惑惊讶,但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浮出笑容盯着混子头。
混子头看着他,就像见着鬼一样害怕。他不由得松开握着匕首的手,然而匕首却凝滞在空中,并未掉落。两个小混混也终于明白了,表情也充满了难以置信,也包括白衫女子。
李怪的眼睛紧紧盯着匕首,匕首悬浮在空中,忽然掉转方向,利刃指向混子头。
混子头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咻“的一声,匕首呼啸射出,从混子头身前射入,后背射出,带着血雾。匕首钉在墙上停了下来,仍然在振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混子头顿时瘫软在地,痛得嗷嗷大叫,只见他左胸前血红一片,血染面积还在不断扩大,右手捂着伤口处,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流出。
”快……快宰了他……“混子头吃力地命令小弟俩。
看傻眼的两个小混混反应过来,手握着棍棒向李怪招呼过来。结果一样,他们手中的所有武器在半空中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抵挡住,李怪仍然死死地盯着他们,血红的眼睛犀利如刀,杀气腾腾!凝滞在半空的棍棒如射出的利箭一般射向两个小混混。
一个被砸中脑袋,另一个腹部被重击,两个小混混倒在地上翻滚着,痛叫着。
俩人挣扎着起身,恐惧地望着李怪,如惊吓的野狗般狼狈跑出巷子,混子头大喊着:”喂!还有老子呢!“
两个手下就这样不管自己老大逃命去了,混子头望着他们逃命的身影气得牙痒痒,扭头又看向李怪,脸上满是恐惧之色,他战战兢兢地对李怪说:”你……你不是人……“
李怪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抬头看向钉在墙上的匕首,匕首忽然在晃动,意图从深深的墙体中拔出来,李怪的脸色也很难看,惨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
“铮”的一声,匕首终于从墙体中自己拔了出来,随即飘到了混子头的面前。混子头使劲儿地往后退,但是身后就是墙,已经无路可退,他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匕首,浑身都在颤抖。
李怪眼神下移,见他裤裆间已打湿一片,没想到刚刚嚣张跋扈的混子头竟已吓得尿裤子。
刀尖直指混子头眉心,李怪脸上掠过一丝杀意!
“不要杀人。”白衫女子突然说道。
蓄力被打断,匕首像是泄了气般掉落在地,李怪扭头望向白衫女子。混子头见状,看到求生的机会,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逃了出去。
李怪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跑出巷子,也没有追,随后,脑子一阵晕眩,自己倒了下去。
昏迷前,朦胧中他看见女子来到他身边,急切地喊着“喂,你怎么样”,但是声音越来越小,眼前慢慢变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