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乌云翻滚;
耳边,电闪雷鸣;
眼前,海浪滔滔……
身临其境的他,淡定地打开药瓶,把五十片安眠药倒进酒瓶里,晃了几下酒瓶后,一仰脖,把整瓶含了药的二锅头,统统灌进了嘴里。
然后,他,看了看眼前的大海,平静地躺在沙滩上,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等待着自己永远的睡去,等待着涨潮后的海水,把自己的身体卷入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累了,他是对眼前的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
他才十八,今天正是他的生日。
他是幸运的,难产后,绝处缝生。
但,他又是不幸的,当他来到人间发出第一声啼哭时,还没来得及看儿子一眼的母亲,在绝望中咽了气。
十八年中,他与常人一样,也有许许多多的欲望和目标,但因没娘、家穷、貌丑、体单、智弱,都是竹蓝打水一场空。
他十八年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被拒绝’。
五岁那年,他对邻居的小女孩说:“晴晴,我们玩‘过过家’吧,我做你的老公,你做我的老婆,好吗?”
“傻蛋,你不配做我的老公!”
“为啥?”
“因为你打不过强强。”
六岁那年,他对爸爸说:“今天是我的生日,给我买本小人书吧?”
“傻蛋,花书能当饭吃?”
七岁那年,他对爸爸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去年的生日我要买小人书,你说不能当饭吃,那今天你就给我买只肉包吧?”
“傻蛋,你不知道我家没钱?”
“家里还有鸡蛋,可以换了钱买肉包的。”
“傻蛋,鸡蛋换了钱买肉包,我拿什么下酒?”
八岁那年……
九岁那年……
十岁那年……
十一岁那年……
十二岁那年,他对男同学说:“强强,你们去游泳,也带上我吧?”
“傻蛋,你不会游,带上不是累赘吗?”
“你教我,亮亮不也是你教会的吗?”
“傻蛋,你这么笨,学得会吗?”
十三岁那年……
十四岁那年……
十五岁那年,他自告奋勇地对班上的蓝球队长说:“我跟你们一起练球练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比赛也让我上场打一会吧?”
“傻蛋,就你这个水平,让你上场的话,我班必输无疑。”
“不就是一场友谊赛么。”
“你就别丢人现眼了,你就在场边帮捡捡球吧。”
十六岁那年,他对班主任说:“今年学校象棋比赛我也想报名参加。”
“傻蛋,你这臭棋篓子参加,不丢我们班的脸吗?”
十七岁那年……
那时正进入‘十年动荡’,取消了高考,如果没有取消,他想报名高考的话,也许也会被学校拒绝的。
一个月前,他悄悄地对暗恋了十年的女生说:“晴晴,再过一个多月就快毕业了,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我想与你交个朋友,行吗?”
“傻蛋,我俩本来就是朋友呀。”
“我说的是男女朋友。”
“啊……噢,我们年龄还小,以后再说。”
“不小了,很多郊区的小年轻十八岁都当爸妈了。”
“嗯,这倒也是,不过,我有我的择偶标准。”
“高富帅?”
“no!
“那……”
“得会打蓝球、下象棋、玩魔术。”
“我都会。”
“要达到卫平的水平。”
“啊……”
“这样吧,离毕业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在一个月内如果达到卫平的水平,我就同意做男女朋友。”
“这……好,行吧。”
一天前,他又悄悄地对晴晴说:“唉,我通过一个月的苦练,各项技能都有了全面提高,你看,我们是不是……”
“傻蛋,你难道不知道‘提高’与‘达到’不是一个概念吗?”
“这我知道,但就卫平这个水平,我是望尘莫及,就是练上个十年八载的,也达不到呀。”
“拜拜!”晴晴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跳加速的他真想追上去抱住她。但他当年胆特小,根本不可能去抱女生的。
不过,那个年代就是胆大的男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随便抱女生的。
……
他,大家都叫他傻蛋。
这当然是他的小名,百家姓里好像没姓傻的。
不过,这不是他真正的小名。他出生时,他的脸像个鸡蛋,他爸就给他的小名起了个‘蛋蛋’。
后来,他经常说些傻话,时不时地做些傻事,大家就开始叫他傻蛋了。渐渐地,大家都忘了他真正的小名,更忘了他的大名。
再后来,连他的爸爸和老师也都直呼他傻蛋。
起先,听人叫他傻蛋,他感觉十分的刺耳,渐渐地,他就越听越顺耳了,还感到非常的亲切。
三个小时后,躺在沙滩上的他,醒了过来。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切使他惊呆了——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海蓝水静……
天哪,我怎么没有死?
怎么可能?
啊,难道我重生了?
他完全愣了!
再仔细一看,他发现:左手边躺着一只空空的药瓶,右手边躺着一只空空的酒瓶。
看来,我没有重生,真的是没有死成!
怎么会这样?
这么恶厉的天气,怎么就突然晴了?
这么猛烈的潮水,怎么就没有把我卷走?
难道,阎王爷也嫌我貎丑智弱而不愿收留?
我,已经‘被拒绝’了整整十八个年头,今天,连‘来者不拒’的阎王爷也无情地拒绝了我,看来,我这傻蛋也够背的,简直背到了家!
傻蛋仰天长叹。
没过多久,他突然想起刚才在沉睡中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傻蛋,我是观音娘娘,了解到你是一个世上最最不幸的孩子,我忍不住就伸手拉了你一把 。你知道吗?我不能让你死,死了,只有重生一条路,而重生名额有限,都是给上了年纪的‘不幸者’留着的,你才十八岁,一切都还来得及,噢,我还通知‘悟空’送你一本《万能宝典》,它能解决你所有的难题,你的人生将从此反转。书就埋在你家院子里的那颗银杏树下。”
傻蛋立即站起身,顾不得掸掉身上的沙子,疯一般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他边跑边想:
观音娘娘不会是在耍我吧?
‘悟空’不会贪玩失职吧?
《万能宝典》真的能帮我解决所有的难题吗?
我的人生真的能从此反转吗?
如果我真的达到了卫平的水平,夏晴真的能回心转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