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除夕,首都国际机场贵宾通道走出一位头发灰白却依然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的廋高个男子。
左手拉着个小行李箱,右手拿着手机向远处围栏外一位满脸欢笑、蹦跳雀跃的年轻女孩挥手。看着她宽松连衣裙下面微微跳荡的大肚皮,心里不由苦笑——都要做妈妈了还是一幅小女孩举止。
不对,不是说反应很厉害要送医院了吗?怎么还冒着大雪严寒来接机了?
心里嘀咕正准备加快步伐,突然一阵急迫感充斥小腹。哀叹真是岁月不饶人,肾脏系统这就需要大修了、刚刚在机舱里解决一次马上又来?
无奈转头进旁边洗手间。
再出来走出几步,发现右手空空如亦,更哀叹记忆力也要告别了?
又掉头进去拿起放洗手台上的手机,发现居然还没有开机,难怪刚才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少了程序性的‘滴滴’提示音。
顺手开机,马上一片‘滴滴’声响起,儿子的头像不停闪动,好像摇摆花丛中最靓丽的一朵。脑海中浮现十几个小时前送自己去机场却一脸阴郁不声不响的小大人俊朗脸庞,不由心里一暖——毕竟是亲儿子,就算咋样向着亲妈也是有限度的,终于记得问候一声了。
点开信息,突然一阵强烈晕眩,拼命睁开有点焦点不集中的眼睛再三确认,心脏急跳咯噔大响,还是那么刺眼汉字——既然妈妈都不配幸福,那就让幸福见鬼去吧!永别了世界!
左手撑住洗手台拼命止住往下滑溜的身体,猛摇头想让已经模糊的视线清晰一点,手机却急聚响起。
带着一点期盼接通奋力举到耳边,永豪的声音传来:“空兄,一直打不通你电话,你到了吗,小天他……”
脑海‘嗡’一声震颤,费力提高点声音:“刚下飞机,小天到底怎么了?”
“他在狮门桥头冲下海,刚刚才打捞起汽车。”
想象那几十米高的岸壁还有下面喘急海流,双腿一软眼睛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脑袋还重重磕碰洗手台边沿躺冰冷地上。
最后的念头就是‘好痛’,魂魄好像追儿子去了,甩老远的手机里不断传出:“空兄,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加拿大温哥华一家医院太平间,看着老婆搂着不停恸哭的小天妈妈、劝几句没效果自己也泪流满面跟着一起哭。
这只会帮倒忙的傻婆娘!李永豪红着眼睛听着电话里的一片死寂,无奈挂断。
团团转几圈走出惨白房间来到外面一直阴雨不停、寥寥几盏黯淡地灯似乎在冷雨中颤抖的草坪。
这能折磨死人的鬼天气!心想空哥肯定在机场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
试着打通不多几位自己认识的空哥北京公司手下电话,无一例外都回家过春节了。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通他现任女朋友电话,一接通马上急声:“郑樱,我是豪哥,你现在在哪里?”
“豪哥,我就在机场出口,刚刚看见空哥进洗手间,半天没出来电话也没人接。哎呀,好多人围门口了,是不是空哥出什么事了?”
“你赶快进去,就跟警察说空哥晕倒里面了。赶快,电话别挂断。”
大肚婆也只能不管不顾了。
不久一阵嘈杂声传来,还有郑樱隐隐惊呼“老公,你这么了?”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啊”就剩下嘈杂声了。
豪哥连续几声“郑樱、郑樱,又怎么了?”
半晌才传来一个男声:“你是谁?这里两位是你什么人?我是机场警察。”
“警察同志好,我是他们朋友,他们怎么样了?”
“都晕倒了,这位女士还是怀孕的,你多久能赶来?”
“我在温哥华呢。”
“啊,那只能我们叫救护车送医院了。他们北京有其他朋友吗?都联系不上那只能你留下电话了,一会到医院再联系你。你们可要马上派人赶过来,医药费可要有人付。”
豪哥苦笑摇头,这都什么事,难道空哥半辈子纵横天下女朋友无数,最终会落到被医院拒之门外的惨况?
脑海过一圈他亲属朋友,前妻不知道还理不理睬他,两个女儿又在地球两端,赶过去还没有自己快呢。
看来只能让他妹妹在汕头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