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岩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
以往的梦境,即便再混乱与无序,也能从往日的记忆里找寻到蛛丝马迹。
因为,梦本就是现实的反映、延续和折射。
可这一次,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切,他无法理解。
那是远远超出自己认知的画面。
他清楚的知晓自己看到了,但却无法知道,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疯狂、可怖、不可名状,却充满了让人迷醉的艺术。
这种感觉充斥着全身。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过去了诸多纪元,又仿佛只过了一刹。
一直到某个瞬间,他突然就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
当认知到“在做梦”这个概念后,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几十米高的墙面金碧辉煌,上面篆刻着让人迷炫的繁奥纹路。
以星空为背景的穹顶,释放着不弱于任何灯具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亮。
足足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密密麻麻摆放着数千个座位。
所有的座位都笼罩着迷雾,遮蔽了视线与探查。
但,张孟岩却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些座位上朝他投射而来的视线,疯狂、嗜血、漠视……
整个地方似乎是一个演出大厅,而他,正站在大厅宽大的表演台上。
“这是哪?我这是要表演?”张孟岩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邪了门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还有这种念头。
不过想想也挺正常的,谁没个表演欲呢。
那些聚光灯下的明星与网红们,除了挣钱,不就是为了满足这种欲望么。
就是现在的环境,有点奇怪。
尤其是下面那些被迷雾笼罩的座椅,为本来还算正常的画风,平添了一丝诡谲。
“做梦么,奇怪一点,也正常。”张孟岩自我安慰道。
一道呢喃声突兀响起:“嗯?还有其他人?”
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一个老公突然回家,匆忙躲藏在床底下的修水管工。
还没等张孟岩反应过来,那声音小心而又十分急促道:“小子,你的思绪太吵了,收束一下!”
张孟岩这才发现,这个声音竟然是直接从自己脑海里响起的。
“我去,你……”
对于一个被诸多网文侵染多年的老书虫来说,这种场面张孟岩自然是“见过“不少。
而且,听那声音的声线,似乎还是个老爷爷。
难道说,自己的金手指老爷爷到账了?
不过,小说毕竟只是小说,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之后,那种颠覆三观的震惊感,还是让他下意识想要惊叫出声。
但,没成功。
因为,这个念头激起的刹那,他的思绪就突然被一股力量冻结。
那道声音后怕中带着咬牙切齿:“小崽子,你自己想死别拉着我!”
就在这时,随着一道音调奇怪的笛子声吹响,大厅中鸣奏起宏大而又混乱的交响乐。
那道声音的音调陡然拔高,似乎已经顾不上小声,言语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恐惧:“快,快,赶紧……赶紧跳舞!跳!快特么跳啊!”
“啊?跳啥舞,我不会跳舞!”受到那声音的感染,张孟岩也莫名着急了起来,他隐约感觉,如果不按照那个声音说的做,会出大事情!
“随便什么舞蹈,甚至动作都行,但一定要是一整套,不然……”
“不然什么?”
“都得死!”
大厅里明明没有任何乐队,但音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那些座位上的迷雾也愈发浓厚,甚至朝着表演台笼罩了过来。
“来不及了,我自己来!”
那道声音说完的瞬间,张孟岩脑仁一阵剧痛,那仿佛被人掀开后脑勺并且拿勺子在里面搅动的感觉,令他差点昏厥。
下一秒,他发现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有一个莫名存在,操纵着自己,开始跳起了舞。
第一视角的情况下,张孟岩无法看全自己的动作,但还是从挥舞的手臂中觉察到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仿佛是某种祭祀用的祝舞。
嗯,粗鄙一点的语言就是……他在跳大神!
舞毕,望着重新退回去的迷雾,那道声音长舒一口气。
可还没等下一口气吸上来,刚刚退回去的迷雾以更为迅捷的速度重新涌上,瞬间将整个表演台吞没。
雾气之中,数不清的呓语争先恐后的涌入耳膜,每一道都带着足以让正常人癫狂的模因。
最终,那些呓语汇聚成一道宏大的声音。
“文明重复,不合格!”
“不合格!”
“不合格!”
张孟岩并不理解这话的含义,但占据他身体的那道声音却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叫声。
“不可能,我找遍了数百个‘梦乡’,这是最接近‘原初之地’的知识……”
但迷雾并不给他解释的时间,下一秒,一道虚无的灵体被拽出张孟岩的身体。
灵体的样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依稀可见的淡薄身影上,披着华丽的长袍。
面对无形力量的拉扯,老者拼尽全力挣扎,玄奥到让人目眩的光束与能量轰击在他面前的迷雾上。
然并卵!
迷雾仿佛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将光束和能量连带着老者一起,尽数吞下。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之后,迷雾散去大半,老者消失不见。
金手指老爷爷,就这么……没了?
迷雾再次涌动,在距离张孟岩身前一米处停下。
没有声音,但却足以让人明白它所表达的意思——继续。
恐惧、惊慌,不知所措,张孟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吃”掉,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有人破开他的胸腔,双手攥着胃袋狠狠挤压。
他想过醒来,甚至,从老者被拽出来的瞬间,他就下意识的想要醒来。
但,就跟所有的梦没有开始一样,什么时候结束,也不是梦中的人能够决定的。
起码,现在的张孟岩,还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一种近乎生灵本能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被迷雾吞噬,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舞蹈。
可在仅有的二十年生命当中,他从未真正学过任何一种舞蹈。
就连舞蹈类的视频和节目都基本不看。
带剧情的不算。
似乎是觉得等待的时间太久,停滞住的迷雾再次流淌,进行催促。
“在想了,在想了!”
终于,他想起来了一套,被刻印在骨子里的,勉强能称作舞蹈的动作。
深吸一口气,随着他手臂扬起,大厅里萦绕的呓语再次汇聚,变成一道浑厚的中年男音,配合着激昂的乐声: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预备,起……”